这怒火隔着讯号透到了屏幕外，一时镇住了所有的不怀好意之徒。
“呃、嗯，对的，大家说话不要太有攻击性，就事论事嘛！”
“那我继续说其他的两件事情了？”光嫣依旧在笑，但是声音是彻底冷下来了。
“您说。”
“第二件事情，你也看到了节奏是怎么产生的，我真的需要指使任何人吗？”
当然真相是这些都是皮锐干的，而且老季也知情。如果是其他什么担任运营的人干出这种事情老季一定会当场承认吧？可惜犯人是他，所以老季即使违心也不愿意把他交出去。
“我让你为难了。”皮锐盯着屏幕里的老季轻声说道，手上的工作仍然不停。如果真的有圣人在场要求有罪者接受审判，他当然会主动站出来，但这些人不行。
“至于最后一件，我没能理解为什么你会这样讲，我目前没有男朋友，更没有和人同居过。”
“那你动态里那些是什么？我可不是你那些被提纯的粉丝，老P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才是是问到点子上了，也是皮锐一直以来最害怕暴露的问题。只要他的工作还有存在的必要性，粉丝们迟早就会发现那个老P其实每天都在他们中间，引导他们、探听他们的喜爱，悄悄帮助调整节目安排。到时候老季该如何面对自己当初的矢口否认呢？但是虚拟的世界里又哪有一个阿P的容身之处？
“老P就是老P，是给我精神鼓励和工作指导的人，是陪着我走到现在的人，是和粉丝同等重要的存在。”
“他是存在的吗？”
“当然是存在的！他一直都在，现在也在我身边和我一起承担你们的恶意！”
“这不是承认同居了吗？”没想到一钩子钓上来了鲸鱼，小彤喜出望外，但是对方的粉丝的反应非常平淡。
“对的对的对的。”
“哈哈哈这人不知道诶！”
“其实肯定是有这个人的，但是在不在身边不好说。”
“话说到这我就不隐瞒了……”
“光嫣的粉丝都不介意吗？”大主播佯装惊讶的样子，“即使光嫣在直播的时候还要照顾旁边人的情绪，和你们道过晚安后又和其他人聊天？”
“那不然呢？”
“难不成你没有吗？”
说实在的，不怪这两个主播少见多怪，就连在各种粉丝群和V圈论坛里混迹的皮锐也没有想明白原因。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引导使得粉丝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没有想到他们是自发地沉浸于幻梦之中。
“因为我从来没有希望大家以那样的感情去爱我，”老季解释了问题的答案，“我总是在提醒大家，要理性一些，我只是一个没法借肩膀给大家的朋友，不值得大家花费过多。”
理智？
这个词对于其他人而言是如此的陌生，她们见过狂热的粉丝为了主播去攻占资源、在活动期间奋力拉票、充当舆论战场的前锋和主力军，这些工作哪个是理智的粉丝能做的？可是她们又不得不承认，如果换自己的粉丝遇到这种问题，恐怕疯狂的热爱会很快转化为无尽的恨意。而光嫣的粉丝在她们以为最致命的问题上反倒是最淡然的。
这个女人有手段！
“那你这不还是欺骗观众吗？”
“不愿意露脸是老P的要求，但我还是希望观众们知道，有一个人始终在默默地付出，切片、节目还有大家的期待通过他能更有效的传达，也方便我更加了解大家的期望。”光嫣的微笑终于咧开了些，这代表背后的中之人也是真心笑了出来。
“如果他想通了，我还是希望能把他介绍给大家的，他值得受到同样的喜爱。”
哪有这样的啊？
皮锐对着小一号的屏幕，机械地张大嘴以表震惊。那些大公司的主播有运营有资源，个人势没运营没资源，结果老季非要两头不沾，承认自己有运营的同时还没有资源，真的是……
“真是奇了，这家伙的恶作剧怎么总能成功啊？”如果没有他总是要求老季循规蹈矩的话，是不是老季自己早就走出了属于自己的路了？
他深吸一口气往后一倚，感觉既愉快又糟糕。
“嗯……”大主播也没词了，她实在没想到这个小家伙真的做到了软硬不吃。本来如果不是这个光嫣坏了约定俗成的规矩，她哪里犯得上屈尊来这里扯皮，结果反倒整得挺圆满？
“等一等！还有问题！”但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她小彤可是打冲锋的，如果这事情没弄好，两头都惹得一身臊，“你这人左一套右一套，说的都是什么东西！说得好听，可你是不是从粉丝身上赚了好大一笔钱？”
“确实，大家给我的支持很多。”
“钱呢？不吐出来点给朋友？”这问题本来都是说过的，现在扯皮又有什么意思，但显然小彤是顾不了那么多了。再整不出能让光嫣理亏的点她就要凉，可惜下面的粉丝并不买她的账。
“犯不着！”
“能不能滚啊！这小丑我看腻了！”
“球球你回去和你的粉丝过家家好吧？刚好能凑齐一家子。”这个嘴就有点损了，一句话把皮锐都逗笑了。可惜她本人应该没时间看弹幕，不然这句话能破她三级大防。
“我说，要不要我送她一程？”
这是皮锐发给老季的消息。
“等等，那你的粉头呢？那个干脏事的‘烧肉酱’！他肯定就是你的运营吧？我这可是有他煽风点火坑害主播的证据的！”
小丑以为自己是急中生智，找到了新的突破口以玷污光芒，但实际上确实自己把自己送进虎口：皮锐刚好有些技痒，正要给小彤上上课呢！
“老P不是烧肉酱，老P其实是……”光嫣停了一下，似乎是在确认老P的消息，“既然你有怀疑的话，好像也可以让老P亲自和你说哦！”
“喂，能听见吗？”好了，会同情会老实的皮锐消失了，现在是工作的时候了。
“大家好，我是皮卡丘，也是动态里的老P，我们在群里互相发过涩图。”这个开场非常讨巧：男人是很难对分享过食物、资源或者别的东西的兄弟动怒的。
“你是不是‘烧肉酱’？”
当然是，但是你不能用对付光嫣的方法对付皮锐。光嫣会因为撒谎难受而选择避而不谈，但皮锐不会，甚至可以撒得非常自然，“我干嘛要多申一个号？”
“你别嘴硬，我们有证据！”
皮锐无声一笑，他几个账号间的关联近乎为零，不存在用一个账号找到另一个账号的可能。两次接电话的声线很像倒是真的，但一方面他的声音本来就大众，另外一方面对方如果敢掏出来声纹比对，那你们收买别人粉丝的事情该怎么解释呢？
“既然有证据，就直接展示出来吧，我也想看看。”
“行，你不要后悔！给我个权限！”
“你发给光嫣，她放出来就行。”上半场是用真情实意创造奇迹的梦幻场，所以下半场的主题只能是勾心斗角攻防交替的阴谋论了。
“行。”
证据很快呈了上来，皮锐微微一扫就知道对方根本就没拿到关键性证据。这些上网记录一样的东西能证明的只有烧肉酱确实参与了对夜魅沫沫的颠覆行动，并不能证明它和老P 的联系。甚至即使是烧肉酱的罪证也不完整，皮锐可是清楚自己放了多少把火才把本来闻者寥寥的事情弄成全民皆知。可在这份罪证里，他居然更像是一个顺着潮流踩了一脚的家伙，可见有些人的业务能力真的是黑的白的都不过关。
“所以你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怎么了？”
接着皮锐便把上述缺点一一介绍，同时加上了明嘲暗讽，本来没有起伏的声调特地捏得矫揉造作，中间再指桑骂槐几句让大主播红红脸。好家伙，整得倒像是对方自投罗网。一番话下来对方是彻底没有仰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既然是误会，那小彤你给道个歉吧！”见势不妙大主播有了撤退之意，不过皮锐的心眼可是很小的——
“不着急道歉，能不能先请这位刚才非常不礼貌的小姐解释一下她的行为呢？”
“你恶心谁呢？”有人马上就急了。
“没有恶心任何人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罢了。”伤害老季的人还想全身而退吗？
“我、我就是偶尔知道的这些信息。”
“从这些证据看，你采用了不止一点点调查手段，其中不乏较为隐私的信息。如果互联网时代一个人可以偶尔把上述信息凑齐的话，这个时代也未免太恐怖了！”
这番话字里行间都在引导她说出自己受指使的事实，但是当事人显然没有光嫣的魄力，在这样的暗示前选择了低头沉默。
“说起来敝人其实非常荣幸，因为今天直播间因为您的大驾光临突然长了不少的热度，可是没想到起因是如此的不愉快呢！如果能吸纳一下您的先进经验让这种事情以后少一些就好了。正好前辈特地来维持秩序，我还想特地请教一下。”
裁判，这人怎么平A带沉默啊？这不是挂是什么？
“再说吧，今天这事情解决了就好吗哈哈哈。不过没想到光嫣还有你这样的好助手，实在是让人羡慕啊！”
“哪里哪里，我还很稚嫩呢！如果前辈认识同为运营的前辈还请引荐一下，我好多学习学习。”
“也是，认识了和你说一声，我就先回去直播了。”
“好的，您辛苦了。”皮锐一边说，一边记下了这位“姐姐”的名号，“纸猫猫，哼！”
这边大主播还是体面退场的，那边小彤只能趁着寒暄的时候悄悄断了联络，那些来表演的群演们也退了出去，光嫣的直播间又恢复了该有的样子。
“今天又让大家看到不愉快的事情了！本来说好是快乐的游戏时间的，对不起大家！”
“非常抱歉！”皮锐也跟着道歉，他现在由衷地后悔自己戏弄了这群可敬的粉丝的感情，之后干脆设计一个动态抽奖把盈利慢慢还给大家吧！
“哈哈，没想到老P的P是皮卡丘的皮啊！”
其实是皮锐的皮。
“说起来老P的吃法有点寒酸，不会平时没领钱啊！”
“我比较抠门。”
“我就说群里面怎么有个天天水的废话王，原来还是个大佬。喂，下次帮我要个签名吧！”
“呃，这个是猴王礼物……不过之后还是给大伙抽个奖，送一些福利礼物吧！”
“够兄弟，不过要是抢走光嫣小姐的话还是得三天之内撒了你！”
“哈哈，不会的不会的，也谢谢兄弟们担待了。”
“行了，今天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到这结束吧！明天光嫣会带着新节目和大家相见的！”
结果老季在这种其乐融融的时候把直播间关了，大概是嫌他喧宾夺主了。
他从座位里伸开手脚，看起来今晚其实可以回家睡了。
房门被推开了，但是老季的脸上并没有度过难关的轻松，反倒是板着一张脸。
“怎么了？”他意识到事情似乎还没有结束。
然后老季冲进了他的怀里，那一瞬间的影像仿佛和上一次重合了。在梦魇的刺激下，他下意识抱住了自己的挚友，“很难受是不是？没关系，想哭就哭吧！”
这个时候微信的消息吸引了他的注意，所以，没有注意到脖颈和下巴并用勾住他脖子的挚友此刻露出了背叛的笑容。
“做得不错！”这是夜魅沫沫的留言，说起来这起事件有她的参与吗？
“计划落实得不错！”这是季嫣然的心声，她又深深吸了口气，在享受味道的同时营造出悲伤的抽噎。
主动或被动地，所有人都朝着自己的目标迈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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